她说,“我真希望自己有一张干净的脸,不要有那么多的仇恨。”
编辑把马月(化名)的电话号码给我。她说,睡得迷迷糊糊时接到这个女孩的倾诉电话,一看时间,是凌晨两点半。马月年纪不大,感觉却像是历尽沧桑,内心绝望。我们应该帮帮她。
当时我想,不过22岁的女孩子,这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,有的也就是些闲愁逸恨,哪里懂得什么是沧桑,什么是绝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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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母双亡成孤女
我们在沙坪坝见面的那天是中秋节,车来人往异常热闹。马月看起来比她的年纪成熟些,也许是因为她白色的外套和脸上的化妆都显得比较精干。我们一起穿过街道去对面的茶楼,马月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。我解释说我的话一向不多,因为我的任务是观察和倾听。后来我不过看了一眼手机,马月马上问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。当时我想,这个女孩子是敏感的。性格是每个人的宿命。不知道她是不是明白:越是这样,越容易受到伤害。
我的家庭条件一直不好,母亲一个月几百元的工资供养一家三口。很长一段时间父亲没有工作,脾气暴躁,动辄对母亲拳打脚踢。那时候我真怕有一天母亲和自己会被他打死。
在我的担惊受怕中母亲病倒了,不是因为挨打,是癌。母亲一直没有打镇痛药,虽然痛得要命,我知道她是怕依赖药物。但是,太痛了,进入骨头的那种痛,终于有一天让她无法忍受。听到母亲自杀未遂的消息跑去医院的时候,她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疤,我捧着她的那只手,一个劲地抖,说不出一个字。母亲没有看我,目光空茫,眼神绝望。那时我开始希望她死,因为我不能代她痛,我宁愿她死去,少受些折磨。不久以后,她去世了,是我亲自给她选的骨灰盒。那年我12岁。
母亲去世之后,父亲对我相当好,那时我才明白,父亲一直是深爱母亲和我的,只是因为脾气不好,一旦发急就不能控制自己,这个脾气也遗传给了我,当然,那时我们都还没有觉察。父亲觉得我小小年纪没了娘,很可怜,所以想加倍弥补,给了我以前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温暖和爱。
那是1995年,父亲开出租车,一个月收入三四千,我们父女的生活平稳而幸福,没有想到这个幸福也有期限,是一年。那一年重庆出了一桩出租车司机被抢匪一枪打死的案件,被打死的司机就是我相依为命的父亲。电视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那个镜头,他躺在那里,一动不动,周围很多人,但是没有人帮他。也没有人帮我。